“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

[Royjay]折射




*考前攒一波人品。
*不是很愉快的故事。双失忆。




“肯尼亚有一种多头玫瑰,颜色漂亮,米白渡到淡粉,那就是折射。”

-

Roy Harper在混乱的床单中醒来。他用力揉了两下有些僵硬的面颊随后趿拉着塑料拖鞋走向洗漱间,稀薄的阳光自小小的窗口曝光了空气中弥漫的灰尘。

他打开水龙头凝视着对面镜子中自己的面容,带着铁锈味道的蒸腾热气渐渐模糊了那熟悉而陌生的脸庞。光线荡漾着熏黄的水底又有部分折射而出,对,折射,楼下花店老板最喜欢的花。还有什么来着?Roy将双手扎进睡眠不足揉碎那些光线:一定还有一些事情是他还没有想起来的。和这个诡谲而单纯的名词相关的那些寻不回来的记忆在他的搅动风暴,他只好撩起一片水花溅过脸颊,在肌肉逐步放松后拧上水龙头转身出门去。

一步。“肯尼亚有一种多头玫瑰。”
又一步。“名字叫做折射。”
再一步。“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他穿梭在狭窄逼仄的楼梯间,像是咸潮逆流涌过入海口。出门,右转,再右转,“Bat Artist Flower”,就是这里。Roy径直推开店门,店主正背对他系着黑色手工围裙的带,而玻璃展示柜里的花儿摇曳生姿。他耐心地等待着对方转过身来,半分钟后,转过身来的店主果然有些诧异:“桔梗应该还没有谢?”

“没有,”他回答,“当然没有,但是我昨天……”他昨天干了什么来着?对,挑了一个新花瓶:“我昨天挑了一个新花瓶。”

店主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没有记错还是为了自己的花质量上佳。他徐徐拉开柜门将装着绿色的洋桔梗的玻璃瓶抱出来,桔梗安静地收拢着花苞。

Roy看着他摆弄那些被挡住的枝叶忽然想起来他并不知道店主的名字,来了七次,赤橙黄绿青蓝紫,从中国桔梗到洋桔梗,鲜花都比他更加了解眼前的人。他张了张嘴却像哑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暗自催促自己然而更加堵塞言语:他怎么了?

店主在那些桔梗底部包上吸水饱满的棉花,再裹上包水纸。Roy终于能开口:“我能再要一只折射吗?”

他们对视一眼。Roy这才注意到展示柜里剩下几扎厄瓜多尔的甜心玫瑰和不知名的月季,于是他闭口不言,迈出店门后才发现自己仍然忘了问对方到底有着怎样动听的名字。


桔梗开的长,如果你将它们用藤绳扎起来吊在床边,它们枯萎的速度也比玫瑰慢得多。他足足有一个月没有见到Bat Artist Flower开门,每天望着桔梗却想到了那天在花店里见到的不知名月季——无名的裘德——他自己查到了这个名字。水果的香气于是缭绕着Roy的梦境,伴随着他失去的记忆和遗忘的爱人渐渐远去。

闭门谢客许久的Bat Artist Flower在某天清晨终于又打开了紧闭的门窗,遥遥飞来的是睡莲的芳香。他下意识地走进了店门,黑色短发的亚洲小姐正捧着另一种不知名的月季和店主不冷不热的交谈。

他知道女孩。全哥谭都知道。那孩子将脸庞遮挡在花束之后,但月季那种独特的味道——茴香与没药交触的美妙气息——却不得不让人深深地、深深地将她嗅闻。

女孩远去后,他张开嘴:“她常来吗?”

“谁知道呢,可能Wayne家会变相支持每一个标着Bat的店铺。”店主耸耸肩埋进花堆:“桔梗?”

他忍了又忍才把舌尖即将滚出来的“你是谁”“你去哪了”“我在等你”塞回砰砰跳动的心脏。Roy望向玻璃展示柜,没有去叶的火龙珠芜杂地堆在新瓶子里,橙色的卡瓦纳百合还紧紧地收拢着枝叶。金黄灿烂、名为油画的小菊和淡紫粉白浅蓝的六出花挤挤挨挨地一争高下,却不知道客人只想看到雍容的桔梗。桔梗,安静的待在角落,像要凋零。

店主喜欢折射,真正从未缺席的却是桔梗。

狂风暴雨把他拍到海浪之中,他艰难地强迫自己不再看那些,到了这即将两情相悦的关头却逃避起即将到来的破碎现实:“那是什么花?我是指,那女孩抱走的月季。”

“'遥远的鼓声'。她只定这一种花,那气味让她想起故乡。”店主平静地阐述,手中的园艺剪减去尤加利叶多余的枝条 。一些被忘却的细碎过往忽然在此刻挤进Roy的时空,模糊地声音和遥远的鼓声从雪山高原凛冽地传来:“军火库……”

“你叫什么来着?”

Roy猛然从回忆之海中挣扎抽身:“Arsenal.Arsenal Queen.”

店主在包水纸腰部打上蝴蝶结:“我是Peter,Peter Bruce Red。”他剪掉多余的缎带,将配着艳红火龙珠和小叶尤加利的桔梗递给Roy:“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他接过花来,眼眶突然有些发红:“是。但我都忘记了,只记得他叫Jay。”Roy不去看店主的眼睛,他害怕自己忘掉自己还有一个忘却的爱人:“还有他爱穿夹克。”

“我也只记得他喜欢射箭,顶着个绿帽子。”店主怀念地笑了一下:“我等他很多年了,是他带我第一次去肯尼亚看了折射的花田。”

Roy凝视着手中馥郁的桔梗,说,你好像他。

你也是。店主挥手作别。


那天之后Roy再没见过店主。他们太心知肚明对彼此的淡薄的爱,以至于必须分开以防星星之火燎原。偶尔他会看着花瓶中结了蛛网的枯萎桔梗发呆,但更多时候他会漫步在哥谭,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穿夹克的背影。

他把桔梗收起来,也把它封进心里过于短促的记忆之河。



很久之后的某天他收到一封来信,工整地抄录了英格褒·巴赫曼写给保罗·策兰的情书:

“亲爱的你:

我压根儿没想到,今天——去年前一天也是如此——你的明信片会飞来,它直接飞进了我的心中。嗯,是的,我喜欢你,那时我从未将这句话说出口。我又闻到了罂粟花,深深地,深深地将它们嗅闻。你如此神奇地变出了它们,我永远不会忘记。

有时,我别无所求,只想离开这里,来巴黎,感受你握住我双手的时刻,感受你带着鲜花紧拥我的全部,那一刻,我又将无法想起你来自何处,去往何处。对我而言,你像来自印度,或者来自一个遥远的,黝黑的,棕褐色的国度,你对于我,是沙漠和海洋,是秘密的一切。我仍然对你一无所知,这使我经常会担忧你,我无法想象,你也得做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做的事请,我应该为我俩造一座宫殿,把你接到我身边,让你成为我的被施了魔咒的主人,我们的宫殿会拥有很多地毯,还有音乐,我们将在里面发明爱。

我常常想,《卡罗纳》是你最美的诗,它是对一个瞬间最完满的捕捉,就在那个瞬间,所有事物变凝固成大理石,成为永恒。但我这里,却还没到“时候”。我如此渴望我得不到的东西,一切都那么肤浅,乏味,疲倦,在被使用之前就已耗竭。

八月中旬我要来巴黎,就呆几天。不要问我为什么,来了做什么。但你要等着我,给我一个夜晚或者两个,三个夜晚……带我去塞纳河边,我们要长久地凝视河水,直至我们变成两条小鱼,重新认出对方。

英格褒·巴赫曼”

他抖落信封。小小的、枯萎的折射落进他伤痕交错的掌心。倏忽间他终于拨开云雾看到花海,爱人的面庞在那一刻定格似清晰的照片。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家门,流星在他身后的天际轰然陨落,最终带着小行星上的玫瑰花湮没于无垠的旷野。

“肯尼亚有一种多头玫瑰,颜色漂亮,米白渡到淡粉,那就是折射。”

他一路狂奔,伴随着名姓从Arsenal Queen变为Roy Harper。折射在他的手心被风化破碎不留痕迹,而他终于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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